婺草木春秋middot九里香虞彩虹

“九里远复远，一香微更微。”只有读到这样的句子时，才觉得九里香的名字带上了几分雅气。

当初，得知如此玲珑清秀的植株竟是这么一个名字，心里还是闪过一丝失望的。和一串红、二月兰、三色堇、四季桂一样，太直白，哪比得上六月雪、风信子、晚香玉来得雅致。以至于本可顾名思义，却依然问了店家一个毫无意义的为什么。

其实，九里香还有诸多别名，比如石辣椒、九秋香、过山香、黄金桂、山黄皮、千只眼、月橘。这些与香有关或无关的名字都是度娘所说，我也是后来知道的。只是这些叫法，似乎都难以入心。倒是它的模样，细小的植株，厚实的叶片，深浓的绿色，簇拥在自带托底的白色瓷盆里，实在惹人怜爱。即便不开花，就这样看看，也是赏心悦目的。

寒冷的冬日，居室里的墨兰、蜡梅如期绽放，红豆杉也冒出许多新芽，一派欣欣向荣。所有这些，颇合年节气氛。九里香虽无动静，却也绿意盈盈，清新可人。

“九里香属阳性树种，喜温暖，不耐寒。主要分布在云南、贵州、广东、广西、福建、台湾、海南。”怪不得，我所生活的地方，虽属南方，却少有它的身影，我也是在花店里才第一次见到，原来它更适合生长在南方以南。只是不知在南方以南，那些或高或大的乔木、灌木是怎样的生长模样，在这不够南方的南方，作为盆栽的九里香，春节一过，便有叶片枯萎掉落，日渐稀疏，慢慢地连有些细杆也开始变色、枯萎。即便给足了阳光、也常开窗透气、只偶尔浇水，一切都尽力遵从它的生长需求，每每花盆边却总还有掉落的小黄叶。修剪了枯萎的枝叶后，原本丰盈的绿色霎时单薄了许多，灰白色的枝干清晰可见。

约摸是天实在太冷。

好在，春天里，万物生发，那些顽强生存下来的老枝，除了变粗以外，开始抽出新枝冒出新叶来。和老枝不同，新枝的颜色偏绿，窗户一开，它们就在风里晃，柔弱得温婉。同时，那些老叶继续零星地枯着、落着。这样在春天里一边生发一边凋落的状态，像极了那些高大的香樟。终于，枝上再无一片老叶，盆里亦不复枝叶簇拥，只有灰白的老枝，托着新枝新叶，植株比原先高出了一倍多。

人，总是贪心的。看着长出新枝新叶的九里香，就开始期盼能见到它开花的模样，尤其对店家所说的“五六月”念念不忘。只是，五月来过，然后走了，六月来了，又走了，九里香的花儿却不曾来。对于传说中香气袭人的花儿，我告诉自己，放下吧，人世间物与人、物与物、人与人，皆一缘分系之。

某日，读到一文，说宋人好收集缕缕轻烟，再将其化入清水之中，然后，用舌咽，也用心绪，去品尝一粒名香的幽袅滋味。诗人杨万里是品香高手，收到朋友送的优质沉香后，亲自动手将沉香块料加工成“香豆”。加工好的沉香，收藏之道也非常讲究，其中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采集各种刚开的香花，堆盖在“香豆”周围，一起置于特制的盒子当中，以防香气因逸散而流失。以花香浓郁出名的九里香，可曾被采集来作留香之用？可惜，连九里香开花的样子都未见过，其花香浓郁，也只是听说，并未亲自闻得。

关于九里香的花期，其实有不同说法，有说4至8月的，也有说7至10月的。只是我孤陋寡闻又后知后觉，才会对那个“五六月”心心念念。当初店家大约是挑了它的生长旺季来说。环境不同，生长状态不一，开花的时间自是不同。果真，八月伊始，九里香枝头上冒出一串串小花苞来。它们大小不一，最大的如米粒，最小的如粟米粒，均用比叶片淡出许多的浅绿紧紧包裹着。突然有一天，居室的空气中就多了那么几分清甜，原来是那些米粒般大小的花苞已完全打开！盛放似在不经意间。果实的孕育慢之又慢，且喑哑、沉默，前天与昨天、前天与今天，似乎没什么两样，可时间一到，一个错眼间，果实就爆裂开来。只是一瞬，成熟是那么快！花儿的绽放也只需一瞬，之前的酝酿却显漫长。

九里香的花儿很小，模样也没好看到让人惊艳。可是，在瓷实的绿色叶片之上，长条形的白色花瓣，同样瓷实而不失透亮，每一片都闪着白玉般的光泽，尖端处微微向后翻卷，仿若邻家女孩漾着淡淡笑意的脸庞。同为世间香气浓郁的白色花朵，栀子、含笑、茉莉，虽未曾养，却也常见，而跟九里香的遇见，感觉像在佛前求了五百年，让人生出诸多不同的欢喜。

九里香花儿虽小，其浓香却足以氤氲一室。这种浓得化不开的芬芳，直教人痴痴地沉浸其中不愿自拔，继而更教人痴痴地想，若能将它的香气一点一点收集，凝成一滴香丸，贮存起来，哪天来了兴致，便取出，学宋人那样制一壶“九里香熟水”，那可真叫“妙饮花香一缕烟”了！南宋陈元靓《事林广记》中对于沉香熟水有详细介绍：“用净瓦一片，灶中烧微红，安平地上，焙香一小片，以瓶盖定。约香气尽，速倾滚汤入瓶中，密封盖。檀香、速香之类亦以此法为之。”

可惜，如何收集九里香的芬芳却是个难题，无法效仿。能做的，至多是将九里香的花瓣采下，焙干了泡茶。泡制“九里香熟水”这样的雅事，终究只是想想罢了。

九里香不光枝叶秀丽，花香浓郁，还是一味重要的药材，行气，活血，祛风，除湿，并有麻醉镇痛作用。取其新鲜枝叶，清水中煎熬，可治湿疹；取其叶子，捣碎了熬粥，可治百子痰；取其花朵，捣碎后泡酒，可治肚痈……怪不得，广东那边有人将它称为“风水树”。

也有人担心其花香过于浓郁，会有副作用，实则不然。有资料说，九里香是五行中属金的白色系列植物（即树皮白、花白或叶白），能养肺；四季常青，开花洁白而芳香，朱果耀目。没想到，九里香还能结果！我虽至今未见其朱果，却已闻得它义无反顾的浓香。

其实，九里香还有一别名：七里香。和高中时同学送的那本席慕蓉诗集同名。

作者简介

虞彩虹

浙江金华磐安人，磐安县作协会员，作品发表于《金华日报》《金华文学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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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

网络/大漠孤鹰摄

版面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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